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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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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四叔。”新荷伸手摟上他的脖頸。

他在她面前怎能如此卑微呢……她承受不了。

顧望舒輕輕地回摟著她, 安慰一般拍著她的後背。

小妻子身體贏弱, 因方才哭過一陣情緒太過激動、還在微微顫抖。卻一句也不問他在宮裏都經歷了什麽。

顧望舒嘆了口氣, 親親她的額頭,哄道:“好了,你先躺下歇息, 我沐浴一下, 換身衣服再陪你說話,好不好?”

新荷閉上眼,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。四叔身上依舊是她討厭的血腥味, 卻莫名其妙的安定下來……

她點點頭, 微微一笑:“好, 我等著你。”

顧望舒的心柔軟一片,摸摸她的臉, 服侍她躺下, 重新給蓋了薄被。

陽光透過高麗紙糊的槅窗照進來,明媚、耀眼。

顧望舒拿了換洗的衣服走進凈房,再出來時,從頭到腳已然煥然一新。不過,著裝還是喪服, 他和小妻子說會話, 安撫好她, 馬上就要進宮。

今天還有一場重頭戲,先皇大殮、太子登基。

“四叔,吃些早膳吧。”新荷讓丫頭在茉莉長塌上放了炕桌, 擺了些簡單的吃食。

碧藍幫她把迎枕放好,她坐在炕桌前等顧望舒。

“你怎麽起來了?”顧望舒在她身旁坐下,低頭親親她的臉頰。

“我餓了,想起來吃些東西。”新荷的小臉還蒼白著,聲音很溫柔。

顧望舒把她抱起來,坐在自己腿上,捏捏她的鼻子:“要吃什麽?我來餵你。”

新荷“嗯”了一聲,算是答應了。

顧望舒楞了一下,小妻子一般不會讓他餵她吃飯,也很少坐在他腿上……總覺得當著丫頭、婆子們的面不大好意思。今天卻極其依戀他。顧望舒的心裏除了憐惜,更多的則是憤怒,整個顧宅,在他十分的保護之下,小妻子竟然也出了意外,他不能原諒他自己。

“先喝點這個。”顧望舒盛了小半碗冰糖燕窩羹,吹涼了,用勺子舀了慢慢餵小妻子。

“……四叔,你待會還要進宮嗎?”新荷吃了一口,擡頭問他。

顧望舒頓了頓,他不想隱瞞小妻子,便“嗯”了一聲,過了一會兒,又想起什麽,便囑咐道:“進宮哭靈的事情,你身體不舒服,就不要過去了。我會和嚴公公交代一聲。”

這次先皇大殮,是嚴湧和禮部一起負責皇極殿的事務。

新荷答應一聲,不再說話了,她了解四叔是什麽樣子的人。既然選擇嫁給他了,就應該無條件的支持。

早膳過後,顧望舒吩咐丫頭們好好照看著新荷,他才挑簾子出了「秋水居」。時間已經不早了,他得趕緊進宮。

葉瑾文和葉瑾瑜早在「松柏堂」等候了,見他出來,幾人一起往府門外走去。

如今的顧宅三步一哨、五步一崗,密密麻麻地站滿了護衛和鎮國將軍府的親兵,真真正正圍成了“鐵桶”。一個蒼蠅飛進去都不容易。

顧望舒臨上馬車時,想了想,還是不大放心,把柳呈也留下了,以防萬一。

夏天的溫度升的很快,太陽剛漲到半空,曬到皮膚上就火辣辣了。

周嚒嚒和幾個粗使的婆子擡著一瓷缸的冰塊進了西次間,把原來化成冰水的瓷缸給換了。

庭院裏的月季花盛開的好看極了,特別是粉色的,七八層花瓣包裹著淡黃色的花蕊,一陣清風吹來,散發著醉人的芳香。

顧宅的下人們在管家的安排下忙著收拾、整理庭院,破損的東西該扔掉的直接扔掉……燒壞的門欞換新或刷漆……

新荷坐在茉莉長塌上,槅窗都開了,她看著外邊勞碌的下人,突然就累了。一晚上的擔驚受怕折騰的她一點精氣神兒都沒有了。

她喝了兩口紅棗水,扶著雲朵的手,躺在拔步床上。

經過昨晚的突發事件後,雲朵、雲玲說什麽都要親自上陣服侍她,怎麽勸解都沒用。新荷也只能由著她們,好在兩人成親用的吉服都已經繡好了……別的要是還缺什麽,到時候她再幫著添置就可以了。

雲朵悄悄地關了槅窗,外面的熱氣太盛,她怕夫人休息不好。

胡思亂想的,新荷竟然也睡著了,夢裏清風明月,難得如此愜意。

一覺醒來時,午時已經過了。

雲朵、雲玲搬了杌子,坐在西次間守著她做針線。

見她醒來,兩人放下活計,忙走過去服侍她。

“夫人,睡的好嗎?你看起來精神不錯。”雲朵笑著同她說話,從八仙衣櫃裏選了淡羅衫子,白練湘裙。

新荷微微一笑,回道:“……挺好的。”說話間,她順從地伸直胳膊讓雲朵把衣服幫她換了。

雲玲絞了熱帕子讓她擦臉。

“把槅窗打開吧……”新荷囑咐她們道。屋裏放了冰塊雖然涼爽,但是一絲風都沒有,太悶了,感覺都喘不上來氣。

雲玲屈身應是。

周嚒嚒挑簾子走進來,問午膳擺在哪裏。

新荷搖搖頭示意不用。她剛睡醒,胃裏很滿,什麽也不吃不下。

槅窗一開,隨即便吹進縷縷熱風……更漏剛到未時,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。

而遠隔數十裏的皇城內,太子朱允成登基為帝,年號順德。

不滿六歲的孩子,端坐在龍椅上。頭戴玉制十二旒冕冠,基調以黑色為主。衣衫為袞服,上衣為黑,下衣為黃,各代表著天地,顯示身份尊貴。

“謹記先皇口諭,念朕年幼,任命顧閣老為監國,共謀大計。”

“……封靜妃為太後,賜住長安宮。”

靜妃是朱允成的生母。

“榮親王廣仁引外賊逼宮,罪大惡極,滿門抄斬。”

小皇帝的聲音很稚嫩,說起話來也不連貫,甚至有些結巴,但宣告的內容卻絲毫不敢有人小覷。

嚴湧身穿深綠色莽服,手拿拂塵站在一旁恭候,時不時地壓低聲音提醒小皇上一、兩句,讓他把說漏的話再補回去。

以顧望舒為首的殿下群臣跪下磕頭,三呼萬歲。

呼聲震耳欲聾。

一個新的政.治局面到來了,這是屬於顧望舒的時代。

趙章德下朝後,從皇極門出來。遠遠地看著顧望舒由一堆官員簇擁著進了東閣正廳。

夕陽將要落山了,他倒覺得炎熱起來,比正午的時候還厲害。緋色官服都被汗水浸透了。

晚上,燈火闌珊。

帽兒胡同的趙府,此刻的氣氛極端壓抑,全府上下都靜悄悄的,仆人們走路都不敢發出聲響。

趙章德自回府後,就發了一陣大火。周氏身為當家主母,也被嚇住了……她從未見過丈夫這樣神不守舍……一時之間,連話都不敢說,只諾諾地站在一旁。

趙淵從外院進來,見此情形,俊眉皺了皺,把父親請去了書房。

“淵哥兒,你自小便懂事、孝順,父親從未為你操心過任何事情……但是,你這次和顧閣老做對,真的做錯了。”

“他這人,一向嫉惡如仇……”趙章德嘆息一聲,說不下去了。他倒不是擔心自身的榮辱,而是整個趙氏家族的興衰成敗。

趙淵抿了口茶,臉上的表情很淡。他看了一會跳躍的燭火,開口道:“……父親,並不是我故意要挑起事端,就算我們什麽都不做,到最後他也一樣不會放過我們。”

他正是因為知道前世的結局,才會孤註一擲。那麽多可以做的事情,不試一試,他怎麽甘心呢?

趙章德盯著兒子,半響沒有說話。

長子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……他看不透。

“父親,您不用擔心……我有辦法對付他,鹿死誰手不到結尾是看不出來的。”趙淵不想說的太多,怕父親跟著擔心。他起身往外走,到門口的時候,又說道:“顧望舒他是個聰明人,父親該做什麽便做什麽,放平心態,他不會無端降罪於您……”

趙章德的眼神很無奈,他縱橫官場這麽多年,這些為官之道難道還要讓兒子來教,“淵哥兒,你不用擔心父親。”

他走到長子的身邊,拍拍他的肩膀:“……現在局勢已定,顧閣老是真正的權傾天下了……就算為了整個家族,你也收手吧。”

趙淵右手緊握成拳,沈默不語。他連行禮都沒有,便徑直離去,走到庭院時,又聽到父親說話了,幾乎在嘆息:“顧望舒的背後是鎮國將軍府。葉瑾澤又是兵部尚書,他掌握實際的兵權……我們怎能鬥的過?”

趙淵的腳步沒停,父親說的這些,他都知道。

月亮慢慢在雲層裏探出了頭,起了涼風的夏夜,熱燥下去了許多。

趙章德看著長子離去的背影,心裏五味雜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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